懒鬼

你要好好活着,充满热爱地活着,且要睁眼看看这个世界。

【特处员企划】爱尔和萤丸的初遇

《溺》

chapter 1. illusion

她沉溺于五月底的海

水面摇曳着斑驳的光影,驳杂的光斑像摔碎的镜面,流动间似乎能听见玻璃块清脆的碰撞,然后光线逐渐变暗,有人在眼前拉上了窗帘,先是透明缥缈的轻纱,然后是纯白的棉质布料,透过来的光也染上了粗糙的质感,最后是厚重的遮光帘,明明如丝绸一般柔滑,却将光明圆润地拒绝在帘外。

她睁开眼,昏黄的吧台灯下玻璃杯折射着迷醉的光彩,摇动的酒液像极了琥珀一般的瞳孔,她揉了揉略微酸胀的额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转身打开了小酒吧阁楼的窗户。

清晨的海风将这条肮脏大街上的糜烂之气一扫而空,不可多得的清新空气涌入肺部,她闭上眼睛,享受着难得安宁的一刻,耳边,海水击拍堤岸的声音愈加清晰,隐隐地还能听见海鸥的鸣叫。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平和,在白日的光下,罪恶的影子隐匿于肮脏的地底,而这暂时的宁静也不过是更黑,更恶的罪行的幕间休息。

但这一切都暂时与她无关,踏出这条街一步,她就暂时转换为一名普通的女高中生。






“呐呐爱尔~你在听吗?”临街的甜品屋里,对面的女孩子咽下最后一口冰淇淋,不满地戳发呆的少女的脸颊,后者躲开她的手指,转头看着橱窗外蔚蓝的海面。

“所以说啊……我到底要不要答应他呢,今天可是521的说……”女孩子自顾自地说下去,勺子与空杯壁搅得叮当响,最后她干脆趴在桌子上,撒娇一般地拉长了调子,“好~想~去~约~会~啊~~”

爱尔却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窗外,脸色发白。

环海而建的公路栏杆上,坐着一个小小的影子,正在对她挥手。
“快过来啊……快过来……”
“来和我一起……”

“失陪了。”少女撂下这一句话,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了店门,留下朋友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愣。

“诶诶?爱尔你去哪?!!!!”


五月的海水,冰凉的没过她的脚踝,她站在灰败的堤坝之下,不算干净的海水卷着垃圾冲上沙滩,带起咸湿的空气划过头发,远处传来海鸥的哀鸣,她似乎对这一切恍然未觉,只是一步一步地,向着更远处蔚蓝的深海走去。当海鸥不再鸣叫,她似乎听见远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于是回过神来,海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腰际。

她回头,钢筋水泥的堤坝上还残留着藤壶攀附的痕迹,黑压压的一大片,像是窥伺的眼,她浑身发冷,紧忙迈开脚步离开了那片海域,这是她头一次如此狼狈,以至于冲进店门时打碎了伽蓝最中意的古董青瓷瓶,清脆的响声似乎唤回了她的神智,那些不规则的破片仿佛在摇动的海面,隐约间能听见玻璃块碰撞的声音……

透过临街的落地窗,她看见一个小小的,半透明的影子,正在街对面,对她招手。

“我在这里啊,快过来啊,快过来啊……”

然后少女单薄的身躯像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一片被风吹起的废纸,轻轻倒在了破碎的瓷片上。

刺目的红,蔓延成五月的海。







再睁开眼,七月的阳光透过榕树层层叠叠的树冠在白色的房间里撒下斑驳的光影,趴在桌边熟睡的青年眉心紧锁,瘦削的脸颊上爬满青色的胡茬。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男人让她一时间陷入了恍惚,两个月前,他还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和身旁紫发的付丧神嬉笑打闹着,现在他的出现却令少女感到了一丝不确定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随即大脑自动的给出了答案
——为了我。

然而她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的悸动,左胸腔的心脏还在安稳地跳着,大脑也没有因此多分泌一微克的多巴胺,仿佛一切情感都从这具身体里抽离了一般,胸中的空白不断扩张着它的领域,直到将少女与这纯白的房间里的死物融为一体。

但是本能使她伸出了手,插满输液管的冰凉手指小心翼翼地点上青年的眉心,然后他猛地睁开眼从桌子前弹起来,脸上的表情从刚睡醒的懵懂转为不可置信,紧接着他睁大的眼睛里透露出狂喜的神色,他局促不安地搓着手,一副慌乱无措的模样。最终,他按下了床头的护士铃,然后扶着少女躺好,熟练地掖了掖被角,转身去迎接问讯赶来的白大褂们,窗外的光线将他的背影分割得破碎,就像……

水面,摇曳的水面,她在孤独的深海之下。



“这里什么都没有……”小小的少年托着下巴说道。

“一开始会有小鱼游来游去……可是后来,连小鱼也不愿意靠近我了……”

他转过头,露出被海水腐蚀得锈迹斑斑的半边脸颊。

“再后来……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好寂寞啊……国行,国俊,你们在哪里啊……”


她的口中泛起海水的咸腥,混杂着淡淡的铁锈味,然后手电筒的强光照进她的眼睛,她恍然发现,那是眼泪,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进口中,彻骨地疼。

她突然觉得好疼,胸口好疼,像是被刀扎了一样尖锐地疼,又像被海水一点点腐蚀地疼,她捂住心口,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这可吓坏了青年和医生们,他们围在她身边不停地询问着。

“爱尔你没事吧……”

“有哪里会痛吗……”

“有哪里……会痛吗……”

“……会痛吗…………

啊……很痛啊……

她想,这就是悲伤吗……那个小小的少年的情绪,他的痛苦,孤独,和漫无止境的等待,通过胸口的空洞一股脑地涌入她的心脏,痛的令人窒息。

但很快,疼痛就消失了,她摆了摆手,拒绝了医生的搀扶站了起来,用袖子抹干眼泪,此时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空洞的胸口里有着另一个情绪,在暖暖地律动着。

“很快了……很快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她按住胸口,安抚着那个情绪,“难过也好,痛苦也好,都给我吧,由我来……”

“很快就能见面了……很快了……”



而同一时间,距离她四十多公里的废旧码头,爬满铁锈的起重机塔上,小小的少年扬起头,看着七月份明晃晃的太阳,露出了微笑。

他的一半边脸犹如上好的羊脂,另一半变则锈迹斑斑,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在此时此刻,在听到那个声音时,露出孩子一般的微笑。

他从塔顶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仿佛没有重量的羽毛,没有惊起一只正在水泥坪上啄食谷粒的鸽子,它们呆头呆脑地疑惑着,随即放弃思考,把注意力转向地上的谷子。

小小的少年跨过它们,一步一步地走向深深浅浅的海滩,踏着涨起的潮水,哼着歌,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回了死一般幽寂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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